丁真:烈焰成池

丁真:烈焰成池 -1
  一

  杯中没酒了。团团皱起了眉,皱得紧紧的。她将手中的杯子慢慢地转动着,转动杯子的时候,目光用力地投向自己的手。李墨在她正对面坐着,酒吧内蓝绿系列的灯光投射下,脸色略显苍白、困乏、斑驳。他看着团团故意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玻璃杯,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好像杯子是一个脆弱的小生命一样呵护着。李墨想:这又是一个无聊、艰难的夜晚?

团团终于收回她那视若无睹的目光,她略微揉了揉干涩的眼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今天的活动本来安排得丰富充实。早上先去商场购买礼物,然后到编辑部去校核稿子,午饭邀约主编共进,顺便把该签的合同给签了,下午去预订一个蛋糕,布置晚餐的环境,选一瓶好年份的红酒,点几道精致的餐点,这样平和优雅有情调的日子,无论如何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她只要在早晨安安心心睁开眼睛,就可以顺理成章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可是事情就那么突然地发生了。已经记不得起因是什么,但终于都谈到了钱。这个话题粗鲁而又残忍,轻松引起了身体内各处的原始压力,虽寂寂无声,却势如破竹、不受控制地在身体各处涌动,最后形成令人恐惧的身体反射,无法阻止地爆发。

人生的反转其实并不少见,前一秒甜蜜腻人的情侣,下一秒就有可能翻脸互揭伤疤;前一秒指着鼻尖对骂的夫妻,下一秒就有可能紧紧拥抱相互取暖;前一秒互敬互捧寒暄久仰的酒肉朋友,下一秒就有可能挠着头皮叫不出对方名字;前一秒温情脉脉的兄弟姐妹,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钱反目成仇。反转无处不在,结果有喜有忧。李墨与团团属于哪一种,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反转的高潮无一例外地都会触及到当事人的最痛处,这是反转不被人看到的地方,也是其本质所在,若非如此,世界便不会产生那些奇妙的爱和奇妙的恨。

一声尖叫把团团从发呆的状态中唤醒。壁挂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无声韩剧,让她回到这个失去大餐失去蛋糕也失去浪漫情调却得到两瓶啤酒的眼下。她心存希望地看向李墨,而背对着大屏幕的后者却只是低头在玩手机。

一直以来,团团都很疑惑于两件事——当然,这世界上她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这只是眼下她疑惑的——一是谁发明了手机,不仅使大拇指成为最忙碌的手指头,而且导致了现代人越来越多地拥有了自发性自闭情结,就算面对面坐着,也可以只顾低头按键不发一言,更谈不上交流了;二是这个算什么酒吧,美其名曰“蓝调摇滚”,却既非蓝调又无摇滚,整个酒吧大堂只有一部无声字幕韩剧在连续播放,屏幕中那个白衬衫黑西服深色领带的高大冷酷男子,正风尘仆仆地穿梭于剧情中各个角落。

“我好喜欢他。”团团发自内心的感慨,那表情,恨不得钻到屏幕中去。

李墨头也不抬,左右手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拨动:“为什么喜欢他?”

团团很努力地想了想,而后说:“因为,因为他无论演什么人物,也无论内心是否波澜无比,都可以做到毫无表情,演任何角色都形同一人。”

“哈!”李墨大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嘲弄与讽刺,他没有抬头,双眼仍然盯着手机屏幕,拇指也仍在飞快地划动拨弄着,丝毫不受影响,“你这话说的,与其说是表扬,不如说是批评。”

“不是的,不是的!”团团嘴里嚼着牛肉干之类的,摆着手含糊不清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他酷!超级酷!我爱他这样不动声色、处变不惊的深沉男子!”

李墨听完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团团觉得受了嘲讽,脸开始有些发烫。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注意力仍然只停留在手机上,只好作罢,转而拿起了桌上摆着的投币式占星仪。

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人都可能见过这种投币式占星仪,黑色圆形,投入一元硬币,选准自己的星座用力按下,在出口就会有一个粉红色纸卷落下,打开纸卷,就会看到关于自己那个星座的性格命理的分析。

团团百无聊赖地看完了纸卷上的字——同样的纸卷,她已经看过不下10遍——但每一次看到占星仪,就像遇见潘多拉魔盒一样,忍不住想投一枚硬币看看究竟会掉出怎样的纸卷,正如人永远无法明白自己的内心。

团团说:“李墨,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和正常的夫妻一样吗?”

李墨仍然没抬头,说:“我们不正常吗?”

团团把纸卷扔在了面前的盘子中,她无比悲伤地说:“李墨,我怀念我如此拼命努力的那段时光,当然,也是最痛苦的时光。”

“你不必拼命努力,我不会离开你。”

“也许,就是你的不离开,我才会那么痛苦。”团团用双手捂住了眼,悄悄拭去自己眼角滑落的泪,后来她发现自己没必要悄悄,因为哪怕她光明正大拭泪,李墨也没有抬眼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团团不再开口,内心如眉头一样绞在一起,痛到不能开口。

过了几分钟,服务员接着上了6瓶啤酒,大约又恰好一盘游戏结束,李墨才放下了手机,认认真真地端详起坐在对面的团团来。

“痛苦是创作的源泉,因为痛苦是常态,是真实可见的现实的反应,而美妙则是二月烟花,易冷易逝。就好像我们去一个酒吧,你看到晚10点前一片祥和安静的慢摇状态,萨克斯悠扬,靡靡之音催人欲睡。但10点以后便瞬间改头换面,台上接连上来一些穿着奇怪的人,手拿各式乐器,模仿披头士的发型,随着震耳欲聋、高潮迭起的重金属乐,开始摇头晃脑地将头发甩来甩去,撕心裂肺地喊叫。而台下,受环境的蛊惑,很快地,洗手间便陆续传出呕吐声、叫骂声、哭泣声,男人们的脸或通红或惨白,女人们花容全失,惨不忍睹,却在酒精的催眠下,仍怡然自得全然不知,这,就是绚彩灯光下血淋淋的事实。”

李墨很认真地对团团说:“我不离开你,正是为你创造痛苦的源泉,为你创作提供最坚实的基础、最强大的动力,为你获文学奖提供最大的可能性。”

看着李墨这副表情,团团也真的很想认真地抽他一耳光,然后说:“你李墨装小清新还是小纯洁?”但团团忍了,不但忍了,她还很温顺地展露了她人生最美好的笑容。团团说:“等我获诺奖了,我上台致辞的第一句就会说,谢谢曾经有个王八龟儿子像扔破布一样地遗弃了我,我之所以会头悬梁椎刺股发奋图强一直创作,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全世界人民群众面前侮辱他,今天,我做到了。”

李墨讪笑着,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尴尬,他解释说:“外国人民恐怕很难理解,什么叫王八龟儿子。”

团团大口咽下酒,尔后缓缓地说:“younger tortoise,乌龟的儿子。”

李墨沉默着,这种沉默更多时候意味着挫败,他甚至连手机也没心思再看。

不知是因为打败了李墨还是他的手机,团团竟然表现得有些兴奋,她满意地收了尾音,说:“别以为外国人民不知道我骂你,外国人民知道的多了,比如说,外国人民知道,你这个人是做什么还要立什么。”

李墨脸色发青,但他的语气仍然是和缓的,他说:“团团,过了啊!”

蓝绿光交替旋转的球型灯束360度投射,让团团看不清他的脸。“也许已经发黑了。”团团这样想着,仿佛报了这一天失去的那些美好事物的仇,竟有些得逞的快感。

李墨说:“团团,你一定要这样吗?”

团团咽下口中的酒,恨恨地说:“如果你见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你大献殷勤,你以为他就是真命天子,却蓦地看见这个男人跟别人勾肩搭背,原来他找你只是为了一个名义上的婚姻,为了堵公众的口。你说你遇上的都是什么人啊!你说你能不恨吗?你也许会虚伪地说不恨,但我做不到。”

“你知道我没有。”

“你有。”

李墨有些无可奈何,他从对面伸过手来,按在团团双肩上说:“乖,不恨了啊。”

团团咬着牙,摇头说:“不。”

李墨不松手,仍旧按着团团双肩,努力把手心残存的些许温暖传递到团团的肩上。

团团软了下来,不再硬扛。她将目光转移到李墨身后的那一桌,也是一对男女。女人是高加索人种,个子不高,身材丰满,红棕卷发,戴副板框眼镜,一个橙色小挎包,已在该酒吧等候多时;男人则是非洲人种,匆匆忙忙刚到,人高马大,啤酒肚突出,蓝白格子衬衫穿在身上,并不那么协调。

男人坐上椅子后,女人便像个学生一样站在他身旁,男人跟女人说了几句,女人便哭哭啼啼起来,边抹泪边嘴里念着什么,而男人,则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连拿张纸巾递给女人拭泪的基本礼仪都做不到。

“男人都一副德性,明明自己要和女人分手,还假装让女人不要哭不要给他丢脸。”团团恨恨地说。

李墨错愕地抬头。

团团伸出小指,指了指李墨身后。

李墨正想回过头去,团团马上止住他说:“别看!”

李墨停止了扭头的动作,冲着团团说:“你怎么知道是男人不要女人?你又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我根本就不需要听到他们在讲什么,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光看眼神就行了。你看那男人强势的样子,先迟到不说,让女人站着自己坐着,什么东西?现在还弄哭了女生,连递个纸巾给个安慰都没有,明显就是始乱终弃的主。真是的,长得这么矬还抛弃人家。”团团恨恨地说。

“团团,你说你这人,为什么就这么容易情绪激动呢?更何况还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已经不是愤青了,我们已经过了愤青的年龄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团团把鼻孔微微撑大,用力地呼吸着,胸脯一起一伏,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李墨无奈地笑:“好吧,好吧,举个例子,比如说,你认定后面那个男人是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那么,你基于什么认定的?”

团团发出轻蔑的笑声:“基于什么?很简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墨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轻叹了一声,说:“团团,不要因为我或者是其他人,在有些方面伤害了你,从此就痛恨一切。”6瓶啤酒已经喝完,高脚玻璃杯里残留的泡沫不断地在分裂爆炸消亡。团团说:“再来6瓶吗?”

李墨同意,起身去吧台。

团团看着李墨的背影,心想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好男人的代表,不与己争,能哄人,能安慰人,能帮助人,也能孝敬双方父母,但为什么,自己本可安静美好的人生,却被这样一个好男人给决然地摔成碎片。这把既成事实的碎片,让人每一分钟都扎着不舒服。团团心里发酸,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到了那一对外国友人身上。

男人已经在拉女人坐下了,但女人不肯,依旧站立一旁哭哭啼啼。男人用尽手段,又搂又抱又亲吻,试图以此止住女人的哭泣,但都未奏效。

李墨已经回来,服务生换上6瓶酒。李墨仿佛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带着轻快笑容说:“怎么了?看别人的故事还没看完?我的大作家,你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也太入极了。”

团团仍未收回直愣愣的目光,她说:“这种男人真不要脸,抛弃人家还怕丢脸,我敢打赌,这绝对是个孬种!”

李墨再次叹气:“团团,我说过了,不要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制怒,要制怒,明白吗?”

“凭什么?”

“就凭这是别人的事,人家就算分手或者合好,都不关你的事,明白吗?”

“不明白。我知道,你借此向我说明,你也是值得原谅的,不要对你动怒,是吗?”

“你看你,又想多了。”

“我没想多,李墨,你说说看,连你父母都希望我们正常地过日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你难道就不知道他看上的只是你的钱,可你就是离不开他!”团团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大叫起来。

李墨赶紧放下手机,压低嗓门四下张望着说:“团团,在外不说这个。”

或许是受了隔壁桌的蛊惑,又或许是李墨那种示弱的阻止,团团心中的那团火由“噼里啪啦”乱跳的火星,“嗖”地蹿成火苗,迅猛蔓延,炙热燃烧,团团口吐酒气,粗声回应道:“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对方如果是个女人我都认了!”

李墨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离开。

团团看穿了他的意图,同时,对他这样准备逃去的懦弱表示愤懑。恼羞成怒的团团此时脑子被一团烈火燃成灰烬,发急地一把抓起面前碟子中的瓜子薯条等零食,用力朝李墨扔去,惹得李墨手忙脚乱,边躲边抬手挡,零食像飞来的暗器一般,稀疏地落在他身上,却更多地砸在了他后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转过身来,脸上带有愠怒的表情。李墨的即时摆手表示歉意也不能阻挡他站起身来走到团团他们桌旁。

团团心里的小鼓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女人在宣泄情绪的时刻总是会不计后果,可一旦后果显现,胆怯就会像金箍棒就地划拉了个圈,把情绪圈定在界内。

男人用生硬的中文说:“你们!干什么!”

李墨明白男人误会了,于是解释说:“她不是针对你,她是针对我,她讨厌我,所以,是我,是我。”李墨边说边手脚并用地比画着,样子有些可笑。

团团却没打算给那外国男人台阶下,她边嘟囔着,边干脆站到了椅子上,双手叉腰,“男人卑鄙起来真没救,不但让自己的女人进门哭到现在,还故意迁怒于弱者,什么玩意儿!”

酒吧这一角落的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侧目注视着团团——当然了,还有李墨和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感受到了压力——更多地是谴责和鄙视——他一步上前,抬脸怒目瞪着团团,他可能脸色铁青、通红,或是发黑,但他那张脸上,即便出现了上述颜色也看不出来。他瞪着团团那视死如归的挑衅表情,显然怒到了极点。

团团注意到他把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手很大,很厚实,指关节粗大,也很强壮。他突然伸手,想直接将团团从椅子上拽下来。

团团一个踉跄,但安然无恙——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是李墨。身形移动之敏捷让对方心里小有意外,但团团得意扬扬的表情再一次触发他内心的怒火,而且火势之迅猛,直接波及到李墨。

男人的右手攥拳朝李墨脸上挥来——团团的怒火在此刻彻底被这一突发事件扑灭,李墨和眼前这个男人相比,身高身型上都大为吃亏,团团心里惊呼“不好!”可还没等男人的拳挥到李墨的脸旁,右脸就已经重重挨了李墨一拳,那个结实魁梧的身躯竟然向后晃了晃。

男人没有再挥拳头,他明白了李墨的灵活敏捷远胜于自己,那神情,是不甘心,却不得不情愿的。

方才还在哭泣抹泪的女人,此时突然走了过来,用同样生硬的中文对团团说:“你做什么?”

原本神情激动正挥手打算煽风点火给李墨叫好的团团,看到对方哭得比核桃还肿的眼睛,上升的手势僵硬在半空,心中陡然添了几分怜悯。她改上升手势为前伸,想以温暖的手怜惜地触摸她的脸庞。

“啪!”女人大力地拍掉了团团伸过去的手,目光凌厉,仿佛神圣不可侵犯。

团团惊愕着,弱者总是让人心生同情而无法用强硬的手段回应。团团略有些怯怯地缩回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安慰的话还是其他什么。她先是选择了沉默,尔后想了想,涨红了脸却毫无底气地轻声说:“我是在帮你……”

“多管闲事!”女人卷着厚厚的不灵活的舌头,双手叉在身上略感觉肉少的部分,瞪着原本已水肿成大核桃一样的眼睛。

团团被她瞪着,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女人仿佛生怕李墨再次侵犯自己的男人,咬住下嘴唇,下定决心似的耸起肩,把撑在腰上的双手展开,圆润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像发怒的母鸡。

看到她这样,团团的表情反而缓和下来,她定定地看了女人片刻,慢慢靠近了女人,在女人有些笨拙发抖的身体旁深呼吸了两口,阴郁地对她说:“失去这个男人,是因为输给另一个女人,这结局并不糟。糟糕的结局,是你输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还无法失去身边这个男人。”

女人完全听不懂,只错愕地看着团团,身子仍在微微发抖。团团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冷酷,闪烁的灯光下,苍白憔悴,薄薄的嘴唇也失去了光泽。

李墨一把拉过了团团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团团身子颤了颤,迅速冷下来,仿佛坠入了深渊。李墨怜惜地用整条手臂环住团团,轻声地说:“走吧,给你买花去。”

团团抬脸看着李墨:“为什么要买花?买什么花?”

李墨觍着脸:“当然要买。为什么不买?

团团依旧是挂霜的表情:“买什么买?我又不是你的谁。”

李墨转过身来,并微微弯下身子,把脸凑近团团鼻尖,认真地说:“你是我妻子。”

“妻子,但不是爱人。”团团的语气冷淡而又生硬,“因为,你不爱我——”

“——可是,你爱我。”李墨迅速接过了话。

团团无言以对。她垂下了眼睑,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哀,脚尖开始在地上画起了小圈圈。李墨抿嘴笑了,再次拥住了团团往外走。后者神情开始恍惚,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

积聚了一晚的寒气,在晨曦薄雾中淡淡发散,走在街头,依旧是湿冷得厉害,团团裹紧了大衣,仍然在不停发抖。李墨亲昵地抱住了团团,看到路边稀稀拉拉卖花的小贩,身旁被一桶桶红白黄黑粉色的玫瑰包围,一脸失望沮丧的样子。

“送你玫瑰花怎样?”李墨突然开口。

团团仿佛醉意很深的样子,又短又轻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李墨接着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样拿一束花又低俗又丢人,而且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一样,对吧!”

团团疑惑地看着李墨。

“那就买一支吧!反正你也讨厌演电视剧似的假浪漫真矫情,是吧!”

团团迅速动了一下嘴唇,在心里骂着,嘴上却没发出声音。

李墨飞快地跑前几步,带回一支粉玫瑰,塞到团团怀里,尔后,不管后者是否愿意,继续拥着她前进。

团团的头几乎完全耷拉下去了。她用一口细牙用力咬了下嘴唇,不想让李墨注意到她眼中的泪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她说:“你很无耻。”

路灯下,李墨的脸上都打上了柔和温暖的光,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一辆的士疾驰而来,李墨低头对团团说了句:“车来了,回家吧。”

说完,他伸手去做了个拦车的手势。很潇洒,也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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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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