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人鱼恨

作者：红叶魅舞（醉人颜书坊首发.测）

暖阁里，一个小美人捻着糕点，仓鼠一般吃得美味香甜，小脚靠着椅子腿晃啊晃。

坐在点心另一侧的男子不错眼地看着她，直到她注意到也看过来，还俏皮地眨眨眼。

男子说话了：“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她对我没有一点多余的感觉？”

女孩眼又眨了眨，不再看他，反而歪头沉思片刻，出主意道：“女人对待爱情，衡量的标准都是差不多的，对待她们时，你这种样子是肯定不行的！你要表现出足够的狠劲和疯狂，最好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在燃烧生命，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了。”

女孩边说边点点头，仿佛十分得意于自己总结的这番理论，傻傻笑着，点心都忘了吃。

谁知——“前天黄公子刚为她跳了楼，类似的例子，一个月起码发生五六起，师妹你是不想看师兄活下去了吗？”

说着，林宇风满脸黑线，伸出手指给卢小言擦擦口水和点心屑，顺便又加了一句：“师妹，你点心掉了。”

“啊啊！！！是你在发烧，还是我听错了？我刚回京城，你可别驴我。真有这等人物，我怎么会一点风声听不到？！”卢小言用力摇晃着脑袋，脸上有种被大风刮过的凌乱感。

“因为她也刚来京城，比你早不了多少，也就三个月，然后这里的男人就都疯了。”一并疯掉的还有那些爱他们的女人，林宇风想起一个状若疯牛、拿刀就砍的妇人，心里五味沉杂，手里比划了个三。

“她很美吗？”卢小言嘴张了又张，找回声音后第一句就是打听长相。

“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是正常人一眼看到，就想占有，娶回家去的那种。”林宇风神色淡淡，像说一块猪肉很好吃一样。

卢小言脸上尽是无尽的鄙夷，拍拍林宇风的俊脸，霸气侧漏道：“姐我这就去会会你说的这位特别牛逼的姑娘！”

天边红霞褪成无边夜色清辉，百花楼内外人口爆满，卢小言以她搓衣板一样的身材优势，扮成了个可爱少年郎，挤到里面只为一睹花魁风采。

大家一起伸长了脖子，满脸痴迷，卢小言则吧唧吧唧，各色小吃吃个没完，搞得身边人嫌恶地想与她拉开距离，没能成功。

后台里，闻人璎举着个镶满宝石的镜子，一点一点地观察有无皱纹。同时，她如水的长发由最训练有素的姑姑轻轻梳理，挑拣着有无白发掺杂。

“姑娘，是时候见见客人啦，您是要去大厅看，还是寻人到里面见一见？”老鸨细声慢语的，像怕惊了鱼似的，举止做派像个皇宫里的老太监。

“去大厅！”闻人璎说完嘴一抿，似是有无尽的不耐与厌烦，她的眼没离开镜子半分。

闻人璎出场后，原本就嘈杂拥挤的大厅一度有些沸腾失控。

她端坐在高处，衣着华丽而保守，竖着的领口直抵下巴，被人潮簇拥着，无人发现她的五官就像花开到极致，纵然娇媚靡艳无双，却已然面临转瞬将败的颓势。

卢小言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她终于聪明地随人潮涌动起来，尽管如此，她依然吃力地保持平稳。

突然一颗蓝荧荧的珠子从卢小言胸口里跳了出来，周围过分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略止，这一片人头回得整齐划一。

闻人璎豁地站了起来，传说中，人鱼是鲛人的下臣，但那得是活着的时候。鲛人死后，化身鲛珠，是人鱼的大补之物，食之可延长数百年寿命，且青春不朽。

花魁目光所及，便是人心所向之处，更何况珠子一出现，周围反应那么大，卢小言近旁的一个打扮花哨的油腻腻青年，上手就朝卢小言胸口摸去。

卢小言吓得嗷嗷叫唤着把袭来的脏手一拍，噙着眼泪，恶狠狠道：“住手，你这个登徒子，我可是个女的！”

“女的？！”只见那人歪着一边嘴角，邪笑着道：“就你这副德行，哪里像个女的，摸了你，小爷还嫌吃亏呢！”

被这般傲慢地贬低了一番，卢小言内心拼命自我安慰：不气、不气，这正说明了自己扮男人非常成功……

“把珠子交出来！”“快拿来，别逼我动粗！”“快！给我给我”……

这里的人耐心极差，继油腻青年之后，纷纷发出自己的声音，卢小言眼角挂着眼泪，双手牢牢合实衣襟，颤抖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神色恍惚间，卢小言发现立于高台一端的林宇风，两人隔空相望，卢小言忍不住扁扁嘴，吸了吸鼻涕。

都说爱情予人不可思议的力量，林宇风跳下高台，以一种西瓜碾压芝麻之势，拨开一路人群，然后以十分霸道的威势，把卢小言按进怀里。卢小言就毫不客气地偎依在他身上大声“嘤嘤嘤”起来。

闻人璎精致的眉尖一挑，看过来的表情颇为玩味，更为诧异的是随侍的两名姑姑，要知道人鱼最擅长的就是盗取属于别人的爱，爱得越深偷的越多，反倒是没有爱情的人，至多给予人鱼一点迷恋。

只见林宇风不徐不疾地掏出一块手帕，他先是挪了挪卢小言脑袋，然后把衣服上沾有的不明物擦去，最后把手帕摁在了卢小言脸上，卢小言配合地擤了擤鼻涕。

看到这一幕的人齐齐后退出一块空地，闻人璎也是一脸嫌恶与纠结，不过一想到鲛珠，想到可以保持青春重回大海，不必在危险的人潮里汲取一丝延缓衰老的希望，她对卢小言的观感马上变好了。

她对随侍的姑姑招招手，鲜红的指甲白嫩的手，带起一阵让闻人璎十分厌恶的喘息声。

容貌姣好的姑姑听完吩咐，立马走到台边，高声喊话道：“林大人，我们姑娘想请您和您身边这位上楼一叙！”

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扫来，闻人姑娘的规矩大家都懂，不要恶意纠缠，免得徒增厌恶。

卢小言晕淘淘被拉去见了花魁，就近一看，真是美啊，而且看着你时特别亲切，她不好意思地往林宇风身后藏了藏。

这样的小动作，瘦瘦小小的卢小言做起来十分可爱，不过联想到她刚刚鼻涕眼泪齐飞的样子，这里的人还是带着有色眼光看她。

闻人璎啃着个果子，妖媚地笑着，在卢小言垂涎欲滴的目光中，飞了个媚眼过去道：“你叫什么名字？过来陪我说说话呗！”

一个果子吃完又接上另一个，卢小言已经忍不住凑了过去，林宇风表情十分复杂，细究一下，可能是不知吃谁的醋好。

一颗鲜艳的果子堵住卢小言小嘴，卢小言眯眼露出陶醉的笑，趁着她高兴，闻人璎笑问：“可以让我看看你脖子里那颗珠子吗？”

卢小言募然瞪大眼睛，吃食卡在喉咙口，她咳了半天，捂住胸口道：“不行，这关系到我与一个人的约定，你喜欢珠子的话，我记得师兄那收藏了好多稀罕的珠子，有一颗夜明珠，可以媲美星河月光，你想要他一定舍得！”

卢小言一口气把林宇风卖个干净，还促狭地冲他这位好师兄眨眨眼睛，好像自己卖了他多大的人情。

依照林宇风的性格，他该狠狠给卢小言来个爆栗，教育一番做人的道理，但他不仅没动，像个真正端方君子般可靠，还一改一毛不拔的尿性，含笑表示，只要闻人璎喜欢，他立马将夜明珠双手奉上。

对于林宇风，闻人璎本就不大放在心上，关于对方还要她开口才肯给东西的行为也懒得纠结一下。她现在只想要鲛珠，任何阻拦她以最佳状态重回大海的事情，在她看来都很多余。

她牢牢盯着卢小言道：“我需要你这颗珠子，只要你愿意给我，我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是你的，那些比你师兄所有的要好上百倍，多上百倍！我求求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人，也会是最后一次，请你帮帮我！”

她双手在傲然的胸前合十，神情眼睛皆充满恳求，感情强烈不亚于声泪俱下。

卢小言茫然无措起来，她捂住胸口，忍不住摇摇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东西，也许它对你很重要，但我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你。”

说完，她感到有些奇怪，她仔细辨认了闻人璎一番，带着些许小心地问：“你是他的族人吗？！”说的时候她不由想起那条惊人美丽的尾巴，记得当时没忍住去摸了两把，手感至今难忘。

闻人璎咬着格外柔软粉嫩的嘴唇，眼里有光闪动了一下，掠了掠发际努力正色道：“是的。”

话落，卢小言方回过神来，鲛珠有灵，这位花魁姐姐她说谎了。

闻人璎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她察觉到卢小言突然冷漠了起来，本就日夜因为即将衰老而备受煎熬噬咬的心变得狠戾起来。

林宇风突然来了一句：“人鱼和鲛人勉强算是一族。”说完扯出鲛珠握在手心，另一只手从不敢置信的闻人璎胸口剖出一颗心来。

周围几个姑姑大叫着跑了出去，卢小言一脸懵逼道：“为什么？”

“这里早就被上面盯上了，人鱼心可以延年益寿，圣人着急得很呢！”林宇风拿着手上温热跳动的心，冲卢小言笑笑道：“鲛珠先借我用用，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外面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