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田英朗:持续勃起

奥田英朗:持续勃起 -1

“镇静剂也不行?”年轻的医生抱着胳膊,嗯了一声,”毕竟我们这儿没有先例。”他抬眼望着远方,微微叹息。

隔着一段距离,护士们全都好奇地竖着耳朵,还不时看向这边。原来她们正在偷窥那个可怜患者大腿中间的地方。

田口哲也心情沉重,用衬衫下摆盖住自己那隆起的生殖器。当然,那东西太坚挺,遮都遮不住。

“根据资料,这种病症叫持续勃起症或阴茎强直症。战后,医学界只报告过数十例这种病例。”

医生的话让哲也很沮丧。事态的严重性让他情绪低落。

“并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但这倒不是不治之症,据说最长的纪录只有一百八十天。”

“一百八十天?”哲也连声调都变了,感到一阵头晕,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不过,目前还没有实际损害。”医生安慰说。

“可是老这么勃起着很疼啊。”哲也痛苦地倾诉。

“尽量不要勒紧下身,比如内裤要穿运动款的,裤子也尽量穿宽松型的。”

“这样还是很惹眼,毕竟每天都要去公司。”

“那就别脱外套了。”

“大夏天的,不脱太别扭了。”

“可是,田口先生,我也没办法啊……”

医生的眉毛拧成了八字,十分为难。哲也越发陷入绝望。

前天早上,他做了个春梦,梦见跟早已离婚的妻子佐代子言归于好,两人还开始做爱。都是我不好–面对流着眼泪请自己原谅的佐代子,哲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性欲。他望着佐代子泛着红晕的脸,再次觉得这是个好女人。那仿佛是真实的做爱,根本不像在做梦。他甚至还感受到了佐代子的体温。

闹钟把他拉回了现实,他顿时陷入自我厌恶。又做了一个这样的梦,真让人留恋。明明是一个三年前就已分手的女人……他把手放到大腿间,发现自己的生殖器像翠竹一样屹立不倒,不禁大吃一惊。那东西像十多岁的时候那样威风凛凛。

他下了床,走向洗手间,偏巧踩在地板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杂志上,滑了一跤。他连忙扶住书架,结果胡乱堆在书架上的《广辞苑》掉了下来。又厚又重的词典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他大腿间的部位。

他疼得差点昏过去,在地板上蹲了半天,眼泪流了一箩筐,大半眼泪很可能是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流的-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羞于见人的遭遇。

撒完尿,他啃着面包当早餐,忽然觉得身体中心部位有些不对劲,无意间看看下面,生殖器仍然勃起着。他不禁皱起眉:自己早已不想那些情欲之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在上班的电车上,那儿也勃起着。大腿间鼓得那么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扣上外套的纽扣,用包遮挡住那个部分,生怕被人当成流氓,尽量与女乘客保持距离。

到公司做起事来,生殖器也没有软下来。当然,这种情况是头一回遇到,他有点不安。

哲也一去厕所就进了隔间,尝试着自慰。他在大脑中回味着今早的春梦,三分钟左右便释放出来了。他紧盯着大腿间,那儿依旧屹立不倒,还伴有疼痛,海绵体内一阵阵跳痛。

怎么回事?他用混乱的大脑拼命思考,仍然觉得莫名其妙。

到了下午,恐惧逐渐袭来。哲也已经无心工作,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心不在焉。他频频看下面,心情越发沉重。毋庸置疑,这肯定是异常状况。我的”小弟弟”会不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一想这个,他就坐立不安。他跟部长说身体不舒服,就早退了。大概是脸色很苍白,连部长都对他的健康状况有点担心。

回到公寓,哲也就到洗澡间洗冷水澡。他把毛巾泡在冷水里,冷敷局部。可那东西依然勃起着。他心中充满不安,胸闷难受,连饭都吃不下。

说不定过一晚就好了呢。他在心里不住地祈祷,一夜未睡。可事态仍然没有改观,”小弟弟”哪管老大的死活,依然精神饱满。

昨天,哲也毫不犹豫地叩响了医院的门,在上班途中造访了”伊良部综合医院”的泌尿科。

接诊的年轻医生起初坚信他是伟哥服用过量。即使他一再否认,医生仍想进行牵强的推理,说”会不会是弄碎混进食物吃了下去”。哲也从不记得有这种情况。他最近的晚饭都是便利店的便当,还是就着瓶装的茶水吃下去的。

明白不是药物的作用后,医生的表情难看起来,取来立可拍相机。”啊,脸是不会拍的。”医生说了一句,便不由分说地开始拍哲也的大腿间。作为临时处置,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由于血液源源不断地输入,所以很可能引发了植物神经紊乱……”医生独自嘟哝着,”难道是与阳痿相反的症状?这么一来就不是功能性问题,很可能是心因性问题了……”

“那个,可以提上裤子了吗?”哲也问。

医生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一声”啊,请”,便飞快地开始写病历。

“晚上失眠,对吧?”

“基本上是,也没有食欲。”

“知道。精神上也很痛苦吧?”医生朝空中凝望一会儿,然后用笔挠挠头,朝哲也转过来,”要不,再去这儿的精神科看看?”

哲也一时难以回答。

“就在地下。”说着,医生指指下面,”从多种角度诊断一下不

是坏事。精神科给药的方式也不一样。对对,就这样吧。”

说完,他再也不看哲也的眼睛,就像随随便便地做出了决定。莫非是想把麻烦的患者转到别处去?哲也叹了口气。无所谓。按现在的情况,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他也想去抓。如果有人建议他请祈祷师看看,他也会照做的。

哲也出了泌尿科,没精打采地走下医院的楼梯,朝地下走去。地下的气氛为之一变,弥漫着一种剧院后台般的气息。走廊里堆满了瓦楞纸箱,或许是心理作用,连照明都显得有点暗淡。找到”精神科”的牌子后,哲也忐忑地敲敲门。

“欢迎光临!”里面顿时传来不合时宜的尖锐的声音。哲也轻轻打开门,走进诊室,只见一位圆滚滚的医生坐在那里,皮肤很白,年龄大约四十五岁,脸上挂着笑容。

“病历我已经看过了。阴茎强直症。经常处于临战状态,对吧?”

医生咧着嘴,露着牙龈。在他的招呼下,哲也在凳子上坐下。

“像你这种情况不能想得太严重。那些正为勃起功能不全苦恼的人听了,简直要羡慕死了。我最近也有点勃起不好呢,啊哈哈。”

哲也盯着医生的脸。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无所适从。精神科是头一次来,难道让患者放松也是治疗的一环?

“阳痿主要来自自信的缺失,田口先生,你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简直就是信心爆棚啊。肯定是’你们一个个全放马过来吧,保准让你们哭爹喊娘’,对吧?啊哈哈。”

哲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看看对方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医学博士伊良部一郎”。大概是医院经营者的家人吧。

“总之,先让我领略一下。”

在对方的催促下,哲也褪下裤子和内裤。一位美丽的年轻护士就站在一旁,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就算跟他四目相对,也面不改色。

“嗯。”伊良部探过身子,用中指”嘭”地弹了一下哲也隆起的部位。哲也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样不会贫血吧?”

哲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啊,我是说,血液全都集中到了这儿,会不会造成大脑供血不足?”

“没,还没有……”

“我是在开玩笑呢。啊哈哈哈。”伊良部爽朗地笑起来。

不悦的情绪开始涌上哲也的心头。莫非让人给耍了?自己都快急死了,你们却还……

“那,你那些下流的妄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伊良部问。

“啊?”

“你的大脑肯定都被下流的妄想占据了吧。”

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

“这种人是经常有的。比如一旦被人追赶,就会连续琢磨上二十四小时,或者大脑里不知为何总浮现出自家着火的情景,无法外出……这些全都是强迫症。田口先生的大脑中也肯定有一个女人时时刻刻逼上来。呃呵呵。”

“不是的。”哲也提高了嗓门。可一瞬间,佐代子的面容却浮上心头。

“啊,你这种羞于启齿的心情可以理解。”

“我都说了,不是。”哲也十分生气。

“真的不是?”

“对。首先,再怎么想那些淫秽的事,那东西也不会一直勃起啊,这绝对不正常。”

“嗯,你说得有道理。”

伊良部纳闷地望着病历,沉默了一会儿,板起脸,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哲也起立。尽管有点纳闷,哲也还是遵照指示。

“田口先生,冒犯了。”

不知为何,伊良部竟道起歉来。接下来的一瞬间,伊良部的膝盖忽然插进了哲也的大腿间。哲也顿时明白让对方顶了一下。

伴随着剧痛,他觉得天旋地转,当场栽倒。脑壳疼痛,仿佛里面有人用锤子在砰砰敲打一样。

“干、干什么……”哲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样,快蔫了吧?我只是给它一点打击而已。”

伊良部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说。

“你、你……”哲也顿时大怒,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全身冒汗。

“既然是外在冲击造成了这样的结果,那么施以同样的冲击,会不会治愈呢……”

哲也觉得有道理,不禁在愤怒和痛苦中妥协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懦弱的缘故吧。

他硬撑着站起来,坐在凳子上,放下一直捂在大腿间的手,和伊良部大眼瞪小眼。

那儿仍然勃起着。

“不行?”伊良部若无其事地说。

“你太过分了吧,冷不丁来一下子。”哲也红着脸抗议。

“这事能提前告诉你吗?”伊良部毫不畏缩,”而且,无论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冲击疗法是最有效的手段。”

“所以你就蛮干?”

“这跟我们用力拍显像不好的电视机是一个道理。如果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产生阻碍的东西掉下来,就恢复正常了,这种事常有。”

扯淡。有这么说话的吗?

“田口先生是不是有闹心的事?”

“什么意思?”

“让你烦恼、忧虑和担心的事。”

让他一说,佐代子的面容又浮现出来。不,不可能。

“比如挪用公司的钱。”

“啊?”

“或者是撞人后逃逸。”

哲也直直盯着伊良部的脸,他的赘肉都从下巴两侧鼓了出来。

“一点都没有?”

“不可能有。”

“人的身体比宇宙还神奇,所以,不思考也是一种本领。”

哲也想打退堂鼓。这个医生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总之,先打个针吧。”伊良部说。

“不,在泌尿科打过了,没用的。”哲也目光平静,谢绝了他。

“喂,真由美。”伊良部并不理会,依旧命令护士准备注射,”别这样,定期给药是很重要的。”

哲也朝被唤作真由美的护士望去。只见她白大褂的前胸大大地敞开着,一蹲下来,深深的乳沟就尽收眼底。

那就先打一次试试吧。泌尿科的医生也说过,精神科的给药方式是不一样的。

哲也把胳膊放在注射台上,连护士那半罩杯的文胸都看在了眼里,大腿间顿时发疼。针扎下去后,伊良部把脸凑过来,鼻孔张得大大的。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实了。

“这段时间要定期来医院。”伊良部晃着肚子说道。

抵触情绪似乎也消失了。哲也默默地点点头。算了,反正去哪家医院,这种”阴茎强直症”的怪病都会让人看热闹。

哲也迟一些赶到公司,在办公桌前坐下。这是一家实力超群的商业公司,他目前负责食品公司的销售战略,扛着主任的头衔,同时也肩负着责任。他对着电脑敲消费者问卷调查的数据。只是注意力毫不集中,他怎么也放不下大腿间的事。

伊良部的话语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田口先生是不是有闹心的事?”明明不愿去想,可思绪总离不开佐代子。妻子和公司的同事出轨,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句抱歉,就离他而去,如今跟那个男人步入了新的婚姻生活。

哲也长舒一口气,想甩掉这些杂念。被这么一问,谁都会有一两件闹心事。没有烦恼还算是现代人吗?

哲也点上一支烟,呆呆地望着浮起的烟圈。

可是,起因是梦见了佐代子,这也是事实。回想起这三年来,佐代子的影子从未离开过大脑。如今佐代子是不是正被现任丈夫搂在怀里呢–晚上,哲也独自躺在床上为此烦恼,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尽量不朝佐代子住的方向看。

怨恨还是有的,可自我厌恶的心情更严重。他拼命维护着自己的面子,想说的话都没说,一句”再见”就将她打发走了。

大腿间又疼了起来,哲也不由得龇牙咧嘴。

“田口先生,你怎么了?”坐在对面负责杂务的阿绿跟他打招呼。

“啊,没事。”哲也故作平静。

“怎么不脱外套啊?连扣子都没解开?”

“我有点冷。”

“好奇怪。怎么就像怕冷的女人一样。”对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怕冷?对啊,要不就买个围毯?哲也弓着腰,强忍着疼痛。

总之,裤子上的隆起务必继续掩盖下去。一旦让周围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不安的心情越来越严重,哲也不住地叹息。

第二天,他又去了伊良部综合医院的精神科。早晨,看到依然勃起的生殖器,他无法忍受心里的不安。他一个人已经扛不下去了,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随便谁都行。

今天一去就打了针。他仔细观摩真由美护士的乳沟。她戴着透明的文胸,看来这位护士喜欢暴露肌肤。

“你有没有能发泄精力的嗜好?”伊良部在椅子上坐下来,问。

“没,没有。”

“保持血液循环很重要,所以,最好是运动运动。”

“不行啊,很疼的。”

哲也把手放到大腿间。自从持续勃起之后,他连走路都很困难,爬一级车站的台阶就感到剧痛难忍。

他将这种情况告诉伊良部,伊良部一面呷着咖啡,一面说”或许是身体拒绝血液循环吧”。

“你现在的血液形成了一条只流向生殖器的线路,却忘记了其他线路。就像唱片跳音一样,只播放同一个沟槽的音乐。”

哲也似乎有点开窍了。”那该怎么办?”

“最好还是给予冲击……”

“不行!”哲也一口回绝。

“精神冲击也可以啊。”伊良部用咖啡漱着口。哲也不知道他要干啥,没想到他竟咕嘟一口直接咽了下去,”比如,尝试一下能让那里萎缩的体验。”

“哦?”哲也探过身子。

“假如撞了流氓的奔驰车逃走的话,你肯定会吓破胆的。”

哲也泄了气,他想换一家医院。

“蹦极之类也不错。”

真难以置信。这样肯定只会加重疼痛。

“要不试试迪士尼乐园的过山车?我也一起去。”

哲也没有回答,叹了口气。

“顺便再看看电子大游行。”

太悲惨了,自己为什么非要和这个中年男人去游乐园不可?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不好意思。”伊良部拿起话筒,”我当谁呢,怎么又是你。”

伊良部抬高了嗓门。话筒那边依稀传来女人的声音。他的脸顿时涨红了。

“谁给你付钱?你这臭婊子。”他的太阳穴上暴起青筋,开始怒骂。

“赔偿费三千万日元?开什么玩笑!你给个开价的理由,理由!”

哲也呆若木鸡地望着他打电话。

“结婚才三个月,你凭什么要这么多钱?一个月一千万?亏你能说得出来,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连高级妓女都没这个价。什么?给你的经历增添了污点?你别抢我台词好不好?我妈现在正暴跳如雷,说给伊良部家丢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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