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萨斯》一个选择为何会影响一生?危机时刻决策意识的深度分析
人性测试:你会如何选择?
我们先来做一个测试:
你在乡村路上搭一个陌生人的顺风车去学校,上车后发现司机身边放着一把枪,然后司机问你是否见过一辆坐着一男一女的蓝色小车开过,你告诉他半个小时见过一辆这样的车,接下来,司机说那两个人是他的妻子和妻子的情夫,他正在追杀他们。
假如你遇到以下情境,会如何选择呢?不干涉?劝解?还是报警?
这个情境来自于美国短片小说《堪萨斯》,该小说出版于1998年,作者是美国当代作家斯蒂芬·多宾斯。小说的主人公男孩19岁,当时的他遇此情境,是如何选择的呢?他的这个选择,为何让他在此后的60年里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呢?
《堪萨斯》中男孩的选择
小说中的主人公,那个19岁的男孩,是怎样选择的呢?
一路上,男孩内心非常紧张,不敢和农夫多说,只说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他们,是你朋友?”“他们干了什么?”“你非得杀他们吗?”“报警怎么样”,农夫不予采纳,到达目的地后,男孩赶快下了车,下车之时,农夫要求他不要告诉警察,他答应了,说到:“不会,我保证”,之后的接连几天,男孩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从任何地方看到有谋杀的消息,直到60年后,男孩变成了老人。至此,小说的第一部分完。
男孩的这种选择,可以被理解吗?在我们看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如文中所描写的那样:
他实在是被吓坏了,不仅因为那农夫的左轮手枪,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对方说话时那种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的决绝神态,相比这下,自己软得就像块白面包。
扪心自问,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尚且不敢肯定的回答自己能作出更为有效的选择,况且是一个涉世未深的19岁孩子?
解读文本暗示,揭秘搭车事件对男孩一生的影响
小说很短,几乎没有篇幅叙述男孩之后60年的人生轨迹,但细读文本,却可以从中发现线索,这次搭车事件,对男孩的一生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第一次暗示:
在小说第一部分有一段描写:
刚才上车的时候,男孩就对自己的人生方向有了明确的打算,这个夏天他要去纽约,在卡内基大厅表演钢琴独奏,但是农夫和他的左轮手枪就矗立在他和那个未来之间,成了一堵让他惧于攀越的高墙。
搜索关键词;惧于攀越的高墙,是什么?就是男孩心中的道德重负,而这道德重负源于他对农夫行为影响的一种选择,似乎在这里,男孩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而这选择将永远是自己内心难以逾越的障碍。
第二次暗示:
小说中说,在这件事情之前,男孩的梦想是做一名钢琴师,但他的技巧不够好,最后当了一名教师,后来又当了一名牧师。
我们来看男孩职业的变化,教师和牧师有何共性与不同?教师是对学生正面的培养和灵魂的塑造,而牧师呢,是忏悔与灵魂的救赎,男孩从教师转向牧师职业,暗示着主人公的内心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思考和应对自己的阴影面。
第三次暗示:
小说的第一部分最后写到:
从堪萨斯的那个夏天到现在,六十年弹指而过……他几乎已不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还是醒着的……在双眼与卧室墙壁之间的空间里老是挤满他意识中虚构的人物,都是些旧相识。他想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却发现放在床单上的手动也动不了。现在,甚至连音乐也会让他走神。他总是在倾听着来自远方的一些莫可名状的声音……
搜索关键词:挤满他意识中虚构的人物、旧相识、他想让他们离开……心理学研究表明,人临终前,往往是那些难以忘怀,或难以释怀的人和事会涌上心头,可见,当年的搭车事件,一直是这个老人的心结,从未真正解开,他想摆脱,却从未真正摆脱。
第四次暗示:
小说的第四次暗示,是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即对60年后男孩变老人时的临终想象。
这部分作者以意识流的手法模拟主人公临终前的内心活动,围绕当年搭车事件的四种不同选择、不同场景、不同自我形象的塑造的描写。
第一种场景:
男孩的选择:不敢干预农夫的计划,保持沉默。
结局:无助的目睹了农夫杀妻及妻子情人再自杀。
男孩的自我形象:一个失败的旁观者。
第二种场景:
男孩的选择:男孩成功的劝说了农夫,并打动了他,陪着农夫将车开到警察局求助。
结局:警察收走了农夫的枪,并承诺帮助他处理家事。
男孩的自我形象:理想的劝说者。
第三种场景:
男孩的选择:因恐惧不敢劝慰农夫,但男孩事后报了警。
结局:农夫被警察枪杀。
男孩的自我形象:可耻的背叛者。
第四种场景:
男孩的选择:男孩努力劝说农夫,但农夫不听。
结局:男孩挡在农夫妻子前面被农夫误杀。
男孩的自我形象:可敬的英雄。
这四种场景的描写,可能在这60年中,在男孩脑子里演绎了无数次,塑造了一次又一次自己不同的自我形象,他终其一生都念念不忘搭车事件。
这四个场景表面上看是平行关系,但他们的排列暗含深意。第一个场景损失最为惨重,与男孩实际的选择最为接近,所以第一个跳入男孩意识中,因为太过惨重,所以需要第二个美好结局的场景来缓冲一下,但男孩自己也觉得这种美好太过理想化,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于是出现了第三种理性的选择,但这种理性的选择,又将男孩置于两难的境地,因为报警预示着男孩对有恩于自己农夫的背叛,农夫也是因他而死,这是一种让他灵魂最为不安的选择,所以最后他想象了一个让自己死亡的结局,自己作了最大化的努力,不仅一路劝说,而且关键时刻挺生而出,符合了所有的道德标准。
第四个场景叙述完,老人死了。
主人公一生都背着道德重负前行,这个重负不是他人加在他身上的,而是他道德意识自省的结果,他一直活在一个自我形象无法确立的情形中,所以才会出现四种不同形象的想象。
而作者是有悲悯情怀的人,让这个负重前行的主人公在一个可敬的形象中死去,以虚构的方式,使其灵魂得以安歇,实现了某种救赎。
男孩为何会念念不忘搭车事件?
1.自我形象无法确立。
人的本能是通过过往记忆确立自我,而男孩通过过往事件无法确立自我,他一生都在发问: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德国思想家汉娜·阿伦特曾指出:
人的本质,也就是“我是谁?”这一问题的答案,“只有在生命终结,只留下一个故事的时候,才得以形成”。这些人生故事无法包括所有的往事,而往往只能选择那些意义重大或主人公特别在乎的事件组成。
对这个男孩来说,搭车事件关乎着人的性命,不得不说它确为人生中的重要事件,为男孩带来了深刻的记忆。
另外,这件事结局怎样,男孩也不知道,造成了悬而未决的局面,心理学上有个关于记忆的蔡戈尼克效应:
即人们对已完成、已知结果的事容易忘却,但对那些中途被打断的、未竟的事印象深刻。
按照格式塔心理学,蔡戈尼克效应反映了人类天生对没有完成的事情存在着使之完成的认知闭合需求。搭车事件没有结局,男孩无法完成认知的闭合需求,即,他无法从中定位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角色功能,再加上男孩道德意识的干预,男孩的自我变得无法确立。
因此,前面讲到的,临终之际的四种情境的想象对应了四个不同的自我形象,可见,他仍在渴望通过这个事件来回答,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2. 禁锢阴暗中的自己。
我们来看事件发生后,男孩是怎么做的呢?
文本中这样写到:
男孩没有报警。一连几天,也没有告诉别人。他每天要看好几次报纸,搜寻着报上杀人的消息,但什么也没找到。
男孩在慌乱与危机时刻,作出了不干涉农夫行动的选择,在我们看来,这是可以被理解的选择。
而男孩在这个事件发生后,长期把它当成秘密憋在心里,不与人进行深入的交流,从而无法缓解搭车事件带给他的紧张、不安与不确定。
在这60年里,他从未向外寻求过帮助,且小说第二部分所描写的四种选择场景假设,或许他不知在心中回忆和想象了多少遍,这种反复记忆,使该事件在心中进一步的发酵,他无法面对自己人性里的阴暗面,从而造成日益沉重的精神负担。
心理学认为,当我们历经一些世事,第一次发现阴影中的自己时,你会害怕,恐惧,逃避,否认,然后深深的在内心禁锢它,不让它流动,不让它被看见,郁结终是难以消除的。
3.责任无法分散。
如果当时卷入搭车事件的还有其他人,我想,男孩不会有这么沉的道德重负。
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些因路人冷漠造成的悲剧事件:
美国的朱诺下班回家路上遇刺, 38户人家看到,结果无人营救,无人报警,最终身亡;深圳35岁的白领梁娅,倒地50分钟无人施救,结果在地铁站猝死……
类似这样的路人冷漠事件,心理学上给的说法叫“责任分散效应”。
即指对某一件事,如果是单个个体被要求单独完成,责任感就会很强,会做出积极的反应。但如果要求同一群体共同完成任务,群体中的单个个体的责任感就会减弱,面对困难或遇到责任往往会退缩。
像朱诺和梁娅的情况,当时事件的目睹者,完全没有了像搭车男孩那么大的责任感,因为许多人在场,帮助求助者的责任就由大家来分担了,造成责任分散,每个人分担的责任很少,旁观者甚至可能连他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也意识不到,从而产生一种“我不去救,有别人去救”的心理,造成“集体冷漠”的局面。
而农夫决定枪杀妻子和妻子情人的当下,只有男孩在场,所有旁观者应该承担的责任都在他身上,所以他会产生罪恶感、内疚感,也为自己当时的选择付出了长达几十年的心理代价。
如何正确看待和对待危机时刻的决策?
1. 危机时刻的决策有时难以符合更高的要求是正常的。
当人遇到危机时刻,难免慌乱,慌乱之中的选择往往来自人的本能,难以符合更高的要求。
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如何趋利避害取决于对利和害的认识,而对利和害的认识属于价值观的范畴。
价值观是人们对社会存在的反映。是社会成员用来评价行为、事物以及从各种可能的目标中选择自己合意目标的准则,并在社会活动中指导自己的趋利避害行为。个人的价值观一旦确立,便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形成一定的价值取向和行为定势,是不易改变的。
著名影片《中南海保镖》有一个桥段,身为保镖的李连杰为女主角钟丽缇挡了子弹,而女主的未婚夫看到却子弹躲闪开了。为此,李连杰向女主未婚夫解释到,让他不用有心理负担,他会去挡子弹是因为他受过长期的严格的训练。这或许也是出于他身为保镖的本能反应,保护他人性命是他的天职,是后天刻意训练存在于他脑中稳定的价值观。
所以,人在危机时刻的决策,有时难以符合更高的要求是正常的,因为它取决于你的价值观是什么,以及你当时有没有形成稳定的价值观,有没有过往经验?有没有实际能力等等。
2.危机时刻,如果我们选择错了,应该怎么办呢?
主动诉说分享,正视错误。
很多人的痛苦往往来自他们非黑即白的思维认知,来自他们对完美不切实际的渴求,觉得我只要自己好的部分,不允许自己坏的部分存在。
他们往往压抑、否认或者严厉审判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情感,这些想法和情感大多为负面的、阴暗的一些想法,而只有当我们承认并接纳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情感,看见和接纳自己更真实的人性后,痛苦才能解除。
诉说分享,就是要让自己明白,原来人性里的一些阴暗面,是大家都存在的,这样自己才会真诚的去面对,去克服。
自我解剖,寻找应对策略。
做错事,要有自我解剖的勇气,与自己的弱点搏斗,才能更好的把握人生,从而更加理性去寻找应对此种情况的策略,为将来有可能再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做准备。
3. 危机时刻,请主动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记得小月月、梁娅这样的路人冷漠事件刚出来的时候,网上针对路人的骂声一片,事实上,正如《自由在高处》的作者熊培云说:“每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那些骂人者扪心自问,当自己身处其中,你会做何选择?如果为人父母,你又应该如何引导自己的孩子呢?
像这样救人于危难的时刻,真的事不关已吗?这个世界的样子永远与我们息息相关,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又会被怎样对待呢?
我们已经看到了,在危机时刻,现实中出现了那些不合理、不正常的东西,那些已经发生在一些人身上并给他们带来不幸的东西,我们除了表现出同情、关心以外,更应该好好想想:这些不幸是怎么来的,根源在哪里,怎么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去谴责、抵制、制止这种不幸。
马丁.尼莫拉牧师曾在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留下一句话: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是新教徒,我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确实,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每一片雪花都要反思。
特别是在像小月月,梁娅这样的事件中,当时的情境并不会对自己的生命及人生安全造成威胁的时候,我们是否可以主动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呢。
主动的上前询问,主动寻求在场路人的共同帮助,主动的联系救护人员……第一个去做那个主动关注与关心的领头人,那么,紧接而来的,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呢?
当你独自一人面对时,你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堪萨斯》这个短片小说也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警告:不要以为你独自一人时候的选择没有关系,人的社会属性,你的良知一样会在今后审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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