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眼看天空｜小柒有冰糖

谁在月下舞步翩跹，谁在思念辗转难眠，夜色微凉，月光如洗，蝉声起伏，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孤孤单单。忆起曾经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为你而吟，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不觉两行清泪落下。古人说望月思乡，我没有故乡，只有你，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故乡。

我叫唐空空，是我哥哥为我取得名字，因为他叫唐天。我不是唐家的孩子，是个弃婴，许是哪个未婚先孕的女子不小心把我生下，然后给丢在路边的，第一个找到我的是哥哥，唐天。80年代的乡下本就是个落后的地方，自己还吃不饱饭，怎么能去养个捡到的女娃娃。，那个时候我长得褶褶巴巴的，一点也没有讨喜的样子，可五岁的唐天抱着我，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村长左看看右看看，就问唐天“你看你这么喜欢她，不如就你来养吧。”唐天抿嘴笑了。

“村长，你说这话可就不好听了，你怎么不养啊，哪有东西给她吃啊，少在这怂恿我们家唐天”唐天的妈妈吵着。

“对了，唐天他爸，你家不是有个傻弟弟吗？今年也都快20了，不如就留着这女娃娃给你家做个童养媳得了。”有人说。

“对对对，村上在每年给你家点补贴，我看这就挺好的。”村长赶紧补充。

“也中，这女娃娃咱就留下给唐德才做个童养媳，以后也好有个人照顾他。”唐天爸爸说道。

“村长说好的，这补贴可不能少了，要不这女娃娃我可不养。”唐天妈妈说完瞪了眼唐天爸爸就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大些的时候听村长伯伯讲的。原来从那时起，便是唐天护我周全。

哥哥他最喜欢看天空了，他说“空空，天空看起来多么干净，遥远啊，总有一天哥会带你走出去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我开心极了，想着早晚有一天，我不在这个没人疼爱的地方，只和哥哥两个人在一起。

婶子叫我洗衣服的时候，哥哥总是跑过来拿走洗衣盆“空空，你还小，我来洗。”

“哎呦，唐天你个兔崽子，你是真把她当妹妹了，别忘了她可是捡来的种。是你小叔的童养媳，你对她好，将来也是别人的老婆。”婶子叫骂着拉起哥哥。

“不许你把空空嫁给小叔，他是个傻子。”年幼的唐天倔强的和他的妈妈顶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哥哥的脸上，“狗娘养的，反了天了，敢骂你小叔是傻子，老子扒了你的皮。”叔叔眼睛瞪得老大，眼球里面布满血丝。

“你骂谁呢？你还敢打我儿子，关我儿子什么事啊，都怨那捡来的野种。我真是命苦啊，伺候你还不够，还得伺候你那傻了的弟弟，这回又得伺候这个野种，还让不让人活了。”婶子一边捶打叔叔一边哭喊着。

“你给我滚一边子去，要不我连你一起收拾。”他还在生着气，青筋暴起，作势朝哥哥过去。

“叔叔，你别生气，不要打哥哥，我就嫁给小叔，行吗？”不要打我哥哥，我虽不知什么是嫁，但是，只要哥哥好好的就行。

“你个扫把星，以后离我们家唐天远点”说这婶子就拿起旁边的笤帚打我。

而我的哥哥拉过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为我挨过所有的疼痛。

······

我是个童养媳，除了哥哥人人都这么说，他们说我长大后就要嫁给小叔当老婆，小叔看见我也总是留着口水傻呵呵的笑。我问村长伯伯“什么是老婆？”

他说“就是要一辈子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的人。”

“伯伯，那个人不能是唐天哥哥吗？”

他吸了口手里的大烟带，然后吐出一个眼圈，坚定的说“娃娃，人命由天，你只能是唐德才的童养媳。”

我红了眼眶，可我只想和我哥哥在一起啊。

“空空，给你。”那个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的，是我的世界里所有温暖的哥哥，手里拿着一只鸡腿。

“那你呢？”

“我吃过了，给你留了一个，快吃吧。”

我笑了，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腿，我发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即便是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不用挨饿，我有着数不清的山珍海味，我也依旧找不到那么好吃的鸡腿了。

我想要是我永远都不会长大就好了，我就不用去做别人的老婆了，我就能永远和我最爱的哥哥在一起了。

······

他在屋顶抱着我，我们一起看天空，月亮弯弯的，星星布满了整片天空。他说，我们一起好好学习，然后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到了上学的年纪，婶子是不可能让我去上学的，那天哥哥在门外跪了很久很久，我印象里他第一次哭“妈，我求你了，我可以不上学了，帮你在家挣钱，你让空空去上学吧。她很聪明的，我教她识字，她都认得很快。”

“唐天，你想都别想，哪有什么钱让那个野种上学，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

我躲在门后，那天太阳很毒辣，我看着哥哥跪在那里，心如刀绞。我走过去抱住他“哥，我不想上学。”

他哭的更凶了，泪水打湿我的衣襟“是哥哥无能。”他这样说着。

“不是的，哥，你好好学习吧，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

我十三岁那年，哥哥十八岁。他出去上学，我们一周才能相见一次，他会给我写信，教我识字，给我带回漂亮的发夹，为我扎起辫子，给我讲他的好多好多故事。

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小叔会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对我笑着，看得我心里发毛。

“这傻子怕是着急了，小扫把星，明个你就搬过去住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婶子轻笑了一声。

“妈，空空未成年，你这样可是犯法的，会被抓走吃牢饭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是我最爱的哥哥回家了。

“儿子，还没到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学校放暑假了。”

我笑了，暑假，哥哥就可以在家陪我好久了。

······

又是这样，分明就是白天，却又如同黑夜一般，恍恍惚惚。

“空空，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循着声音望去，咧嘴笑了。我看到他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空空，我听我的同学说，他们那有人在找亲戚呢！”

“哦，真好。”我看着他的眼睛，他那如同天空一般澄澈的眼睛，让人深陷其中。

然后，就再也看不清楚了，好黑伸手不见五指，哥，你在哪。

“空空，怎么了”那是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哥，我害怕”

“不怕，我们去治病”

辗转颠簸，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我知道这里是最后一次与他相聚的地方，我宁愿永远都活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我独自在黑暗里等待着，过了很久很久，哥哥推门而入。他高兴的说：“空空不怕，我们在这待一阵子，过几天就可以看清东西了。”

“我们有钱吗?”

“有，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再也不会因为没有钱委屈你了。”他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头。

“哥，现在是晚上吗”

“嗯，和小时候一样，月亮弯弯的，星星亮亮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却有泪珠滴落在我的脖颈，冰凉刺骨却又灼痛皮肤。

······

纱布缓缓从我的眼睛上拆下，一圈又一圈，光线越来越亮，我慢慢的慢慢的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让我闭起了眼，我再一次睁开眼，原来已是傍晚，残阳似血，染红了天边。我寻了四周问起旁边的护士“我哥呢”

“这是他写给你的，他早上的时候就走了，你的眼睛就是他的，真好的哥哥啊，也可惜了还是个小伙子呢······”

她话音未落，我光着脚跑出去，哥，你在哪里啊，我有一种预感，仿佛我们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一样，我跑了整个医院，问了很多的人，我依旧找不到他。

我听见远处火车的汽笛声，我疯了一般跑过去，摔倒爬起，摔倒爬起，哥，你不能不要我，我只有你啊，这个世界与我何干，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眼泪溢满眼眶，往昔历历在目，原来眼泪这样咸涩，日子再难过，我都从未哭泣，因为我从未在乎，我的眼里我的生命里全部都是你。我宁愿一辈子都生活在黑暗里，宁愿嫁给小叔，也不愿从今以后与你再无相关。

当地平线吞没火车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无比的无力，我摔倒在地，泪水决堤，撕心裂肺的喊去“哥，哥你回来！”

离别的车道

空空，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的妈妈会来接你，勿念！

我紧紧攥住手里的字条，简单明了，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原来，我的后路你早已想好。

······

她来接我了，很美得女人，见到我时哭的梨花带雨，原来她这么有钱，房子装的富丽堂皇，家中摆设样样齐全。我们去了婶子家，那里没有哥哥，他们说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她给婶子家留下一大笔钱，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我开始学习，好好的学习，因为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你······

我总会想起你，我总会在这样的夜晚失眠，总会轻轻吟出：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